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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建红系中国世界经济学会常务理事，山东大学教授。
摘要：本文首次利用社会网络分析法构建中国企业在全球自由贸易协定（FTA）网络的嵌入位置指标，并基于2005-2016年中国进出口海关数据库和上市公司数据库的匹配数据，检验FTA网络嵌入对中国企业创新的影响。研究发现：企业嵌入FTA网络能够促进专利（尤其是发明专利）申请数量的提高，但该作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减弱；FTA网络嵌入的创新效应在国有企业、高新技术企业和中西部地区企业中尤为显著；进出口嵌入和国家嵌入对企业创新水平均具有正向促进作用，且国家嵌入的贡献度更大；FTA网络嵌入能够通过扩大贸易规模、加强竞争激励和信息技术扩散机制作用于企业创新。这些结论为助推中国企业从“被动嵌入”到“主动利用”FTA网络、破解企业创新困境提供了新思路。
关键词：FTA网络；企业创新；中心度；结构洞
一、引言
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离不开企业创新，而企业创新离不开开放的环境与政策。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5月28日中国科学院第十九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十四次院士大会上所强调的，“创新是开放环境下的创新，绝不能关起门来搞，而是要聚四海之气、借八方之力”。据此，如何从开放视角挖掘中国企业创新的新路径，不仅关乎创新驱动战略的实施效果，更是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重要内涵。
贸易作为一国开放的重要内容，与企业创新休戚相关，这一点已被诸多研究所证实（Bernard and Jensen，1999；Bustos，2011；Goldberget al.，2010；田巍和余淼杰，2014）。但是近年来，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经济全球化逆潮涌动，各国政府不得不通过选择缔结自由贸易协定（FTA）的方式来推进贸易开放，即贸易开放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已经演变为以FTA为主体的贸易开放新格局与企业创新的关系。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学者也认识到FTA对企业创新的重要作用。已有研究发现，北美自由贸易区、欧盟等的成立以及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均显著提高了成员国出口企业的创新水平（Aghion et al.，2005；Baldwin and Gu，2009；Lileeva and Trefler，2010；Liu and Ma，2020）。
虽然已有文献填补了FTA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空白，但仍存在一定的拓展空间：一方面，现有研究均以单个自由贸易协定为对象进行FTA的企业创新效应研究，忽略了FTA的交叉性和复杂性。换言之，伴随着新自由贸易协定的签订，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全球FTA网络，不仅改变了全球市场需求和中间品供给格局，也影响了全球信息技术资源的国际传播路径，导致传统的双边分析框架无法对FTA的创新效应机制做出有效的诠释。另一方面，对于企业嵌入FTA网络的位置差异讨论甚少。已有研究从企业规模、利用率等角度解释了FTA对企业产生差异性影响的原因，却忽视了企业因进出口空间布局导致其在FTA网络嵌入程度的巨大差别，也因此错失了主动利用FTA网络研究企业创新水平的思路。
据此，为了从整体上揭示自贸协定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本文引入网络分析方法构建全球FTA网络，并基于上市公司数据库和进出口海关数据库，测算中国企业在FTA网络的嵌入指标，检验FTA网络嵌入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大小、差异性和作用机制，以期从FTA网络嵌入视角挖掘中国企业实现高水平创新的新路径，助推中国经济从高速增长迈向高质量发展。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利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探究FTA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弥补现有文献双边分析框架的不足。作为市场信息传递和双边关系的媒介和重要载体，网络在国际贸易中的作用越来越受到学者们的关注（Chaney，2014；吴群锋和杨汝岱，2019；吕越和尉亚宁，2020），但鲜有文献探讨FTA网络的企业创新效应。本文以国家作为网络“节点”、国家间是否缔结自贸协定为网络的“边”构建FTA网络，搭建FTA网络与企业创新的关联机制，将局部性的双边或多边自贸协定拓展到整体的FTA网络，延展了FTA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视角。二是首次将FTA网络与企业行为结合起来，构建中国企业嵌入FTA网络的位置指标，丰富了FTA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维度。本文认为，FTA网络承载着全球市场资源开放和信息技术资源传递，中国企业嵌入其中的程度不同意味着其对全球市场资源和信息技术资源的获取和吸收能力不同，这不仅可以通过规模与竞争效应影响企业创新的收益和成本，而且可以促使企业不同程度地嵌入全球信息技术网络中，影响其创新行为选择。正如吴群锋和杨汝岱（2019）所言，外部网络对企业而言完全外生，企业只能去适应，无法改变，只有将外部网络和企业自身结合起来，才能对其行为做出更好的解释。据此，本文将企业进出口行为与外生的FTA网络结合起来，构建其在FTA网络的嵌入位置指标，以嵌入位置为切入点剖析FTA对企业创新的差异性影响，对现有文献形成重要补充。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假说（略）
三、企业在FTA网络嵌入指标的构建与事实描述（略）
四、模型设计与基准回归结果（略）
五、稳健性检验（略）
六、进一步讨论（略）
七、结论及启示
在中国积极构建高标准FTA网络和实施创新驱动战略的背景下，本文以中国企业在FTA网络的嵌入位置为切入点，剖析了FTA网络嵌入对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不仅为破解中国企业创新困境提供新的思路，也探索了中国自贸区战略和创新驱动战略新的研究方向。本文利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描绘全球FTA网络及其动态演变，以此为基础结合中国上市公司进出口行为选择等构建其在全球FTA网络中的嵌入中心度和结构洞指标，利用多种回归模型检验了FTA网络嵌入的企业创新效应。结果显示：第一，不管是嵌入中心度还是结构洞指标，提高FTA网络嵌入度均能显著促进企业专利申请数量（尤其是高质量发明专利）申请量的提高，但是该促进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第二，基于企业异质性的分组检验发现，相较于其他类型企业，FTA网络嵌入对国有企业、高新技术企业和中西部地区企业的创新促进效应较大；第三，就贡献度来看，出口嵌入、进口嵌入和国家嵌入对企业创新水平均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其中国家嵌入的贡献度显著大于进出口嵌入，且三者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发明专利的申请方面。第四，FTA网络嵌入能够通过扩大贸易规模、促进竞争激励和信息技术扩散三个机制作用于企业创新水平的提升。就三种嵌入途径来说，出口嵌入完全通过贸易规模机制影响企业创新，进口嵌入的贸易规模机制发挥着部分中介效应，而国家嵌入的主要作用渠道是市场竞争机制和信息扩散机制。
本文研究结论对中国主动利用FTA网络促进企业创新水平提升，对接自贸区战略和创新驱动战略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第一，FTA缔约国的选取既要立足双边，也要着眼于整个FTA网络的拓扑结构。鉴于中国在FTA网络嵌入位置对国内企业创新水平的促进作用，这要求政府应通过自贸区建设优化自身在全球FTA网络的位置，不仅要积极与其他国家缔结FTA实现中国在全球FTA网络嵌入中心度的提升，也要有顺序地进行缔约国选择，以兼顾其在全球FTA网络结构洞位置的提升。第二，企业应从对FTA网络的“被动嵌入”向“主动利用”转变。在进出口空间布局中，将一国在FTA网络的中心度和结构洞嵌入位置考虑在内，积极推进与FTA网络中“核心节点”的贸易联结，通过嵌入程度的调整，推动企业实现自身与全球市场资源和信息技术资源的深度对接，促进创新水平的提升。第三，鉴于贸易规模机制在FTA网络创新效应中的作用有限，新一代FTA的谈判不仅要包括贸易领域的关税降低，更要延伸到市场竞争、知识产权保护等领域，以期充分发挥市场竞争机制和信息技术扩散机制在FTA网络创新效应中的作用；第四，利用FTA网络创新效应对不同类型、不同地区企业影响的差异性，相关部门可以进行精准施策，尤其是鼓励和帮扶国有企业、高新技术企业以及中西部地区企业利用FTA网络促使其创新水平提高，以期发挥对其他企业的示范引领作用。
原文发表于《世界经济》2021年第3期。
